丹东自闭症的诊断过程

唐纳德的儿时经历

主持人：您在上一讲中，谈到世界上丹东自闭症患者唐纳德。是不是说，在唐纳德之前，世界上没有自闭症患者？

迟雅：不是的，丹东自闭症这种病早就有，只是没有被发现，或者没有叫这个名字。中国古代中医所说的“呆病”、“五迟”、“五软”，多数都与本病有相关性。

主持人：也就说，唐纳德是被诊断为自闭症的？

迟雅：对！唐纳德3岁的时候开始表现出与同龄孩子有所不同，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对周围的都熟视无睹，甚至从不哭喊叫妈妈。拒绝自己吃饭。

为了换个环境，他被送到一家疗养院。说是疗养院，其实就是专门收治“脑子不正常”人的地方，更像是“疯人院”。这里还有一个功能，就是对有感染肺结核风险的儿童进行隔离。这个地方从设计到运营都未曾考虑到唐纳德这样的孩子。据一位医疗评估师说，唐纳德抵达后的反应非常大：他“身体变得衰弱”。

疗养院管理很严格，家长一个月只能探望两次。原本就拒绝与人接触的唐纳德，新环境让他的情况开始恶化，拒绝玩具、食物、音乐、运动……他整天傻坐着，面无表情，对了无兴趣。那时人们并不知道自闭症的存在，疗养院将他归为低能儿，或者精神分裂症。

在那个年代，这种疗养院是严重精神疾病患者的默认归宿。甚至唐纳德的母亲都认为精神疾患是导致唐纳德行为异常的根源：她在一封绝望的信中，把唐纳德描述为“无可救药的精神病患儿”。但是待在这里（疗养院或称收容所）对他的病情却也毫无帮助。

一年以后的1938年8月，唐纳德的父母来接他回家。于是，即将5岁的唐纳德又回到了原点。

主持人：唐纳德去的那个地方，同我们现在实施自闭症康复的机构完全不同。名叫疗养院，实质上是个收容机构，是个隔离机构。对丹东自闭症的康复没有什么帮助。

迟雅：是的，难以想象这个小小的孩子在那里经历了怎么样的时光。

唐纳德的诊断过程

主持人：那后来呢？

迟雅：1938年10月，父母开始向约翰·霍普金斯大学教授里奥· 康纳求助。这是一位儿童心理专家，凭借编写的一本《儿童精神病科学》而声名显赫。

在拜访康纳教授之前，唐纳德的父亲写了一封长达33页的书信，记录了这个唐纳德这5年来的种种怪异表现。唐纳德父亲写道：小家伙几乎从未哭着找妈妈。他似乎“缩到一个壳里”，“住在自己的世界”，“对周围都漠不关心”。他有几种癖好，包括“极度喜欢旋转积木，喜欢平底锅和其他圆形物体”。他对数字、音符、美国总统的照片和字母表里的字母极为着迷，喜欢倒着念这些字母。他动作笨拙，对某些东西特别讨厌：牛奶、秋千、三轮车——“几乎有一种恐惧”。他不喜欢日常生活有任何变化或者思绪被打断，“否则会发怒，表现出极强的破坏性”。叫他的名字基本没反应，似乎没听见，去哪儿都要人领着或带着去。问他问题，要么不回答，要么只用一个词。与此同时，唐纳德又表现出一些惊人的天赋。2岁就能背出《圣歌第二十三章》和长老会讲道集。他玩旋转积木时随意发出的哼哼声，在琴上可以弹出和弦。一个人待着时，唐纳德显得十分聪明。“他好像一直在思考，思考，”让人感觉“他独处时幸福。”

主持人：这些表现主要也就是今天看来一些丹东自闭症患儿的常见表现吧？

迟雅：对！例如：

“对所有人包括父母在内，毫无兴趣，对谁都不亲近。”

“他通常只回答一个字;而一旦对几个词语发生兴趣，就会大声反复念叨。”

他的另类是别人无法企及的，他的天赋也是无人能比的。

“乐感超出常人，轻轻浅哼都会变成一段优美的旋律”

“对数字、音符、美国总统图片、英文字母极为着迷，能把字母表倒背如流。”

主持人：这也许是早的对自闭症症状的描述，而这种说法被专家学者作为诊断自闭症的重要依据，沿用至今。

迟雅：霍普金斯大学这位儿童精神病学专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。他无可奈何地说道：“平生，我碰上了迄今为止还未被精神病学或其他文献描述过的病状。”

主持人：没有见过这种病，也就没有办法作出诊断。

迟雅：是的！

见到唐纳德之后，康纳教授用针戳了唐纳德一下，发现他不喜欢这样，但他并未因此对康纳表现出丝毫戒备和厌恶，他似乎不能把痛苦和制造这种痛苦的人联系起来。事实上，整个见面过程中，唐纳德完全无视康纳教授的存在，仿佛康纳教授和桌子、书架是一类的东西。

主持人：康纳教授给做出诊断了吗？

在这次会面的记录中，有一个打了问号的诊断：精神分裂症。这是当时可能的一个判断，因为唐纳德显然非常聪明，精神分裂症患者常会这样。但是其举止显示，他没有精神分裂症患者常有的幻觉。

康纳继续观察两周，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诊断。后来，唐纳德一家又三次来找康纳教授，都没有结论。

主持人：也就说，一共来了四次，还没有做出诊断。

迟雅：对！他们一共来康纳教授这里四次，也没有做出诊断。4年以后，也就是1942年9月，距离唐纳德一家的拜访已经过了4年时间，这位康纳教授又发现了10个类似病例。他将这种病称为“情感交流自闭困扰症”。

1943年，他将研究成果发表在一份名为《神经症儿童》期刊上，从此，这个群体有了自己的名字和定义——自闭症，文章列举了11个病例，唐纳德排在。

主持人：因此唐纳德也就成了世界自闭症。是吧？

迟雅：是的。在现实社会里，谁的孩子被诊断为丹东自闭症，对于家长来说犹如五雷轰顶。但是，那个时候，对于唐纳德的父母来说，似乎是个喜讯。为什么呢？因为这就等于说，他们的孩子不是精神分裂症，不是低能儿！他或许还有希望！ 

唐纳德的治疗过程

主持人：诊断之后，医生是怎么给他治疗的呢？

迟雅：医生不知道怎么治疗他。康纳教授建议说：或许把他放到农村的环境中会好些。因此，在1942年，九岁的唐纳德被送到距小镇约10英里远的农民莱维斯夫妇家里。唐纳德在这里一共呆了四年。在这四年间里，他的父母会经常去看他，康纳教授也曾亲自到密西西比去观察唐纳德的变化情况。康纳教授后来提到，自己对照顾唐纳德的这对夫妇的智慧感到震惊。

莱维斯夫妇没有孩子，却懂得鼓励唐纳德去工作，让他实现自身价值。他们曾设法为他制定（合理的）目标。为了发挥唐纳德对度量衡的痴迷，他们让唐纳德挖井，然后报出井的深度……让他一边耕地一边不停地数玉米地垄数。康纳教授说：我到那儿时，他已经耕了六垄了。值得注意的是，他耕地、骑马和遛马的技术很娴熟。

后来唐纳德在一所乡村学校上学，并在那儿取得优异的学习成绩。

高中时期，当唐纳德重新回到父母的身边时，他似乎又往前迈了一大步。据教过唐纳德几节课的简妮尔·布朗回忆说：虽然唐纳德几次被取笑，但却是大家公认的天才，有着让人嫉妒的智慧。加上他那闻名遐迩的心算能力和数砖的故事。他们确切无疑地看到一个天才的表现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唐纳德的专注点逐渐转向外部。他逐渐学会了向他自身所处的这个世界妥协，同时这个世界也逐渐适应、接纳了他。

唐纳德是在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市的米尔普斯学院读的大学。1957年以前，他一直是兄弟会的会员。这种兄弟会，是美国男大学生形成的社团组织。唐纳德在这个社团里主修法语，并且是男子无伴奏合唱团中的一员。同学们对他都很好，很多同学都不厌其烦地帮助他，促使他一步一步地融入社会。